今天，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丝绸之路”被公众所熟知。实际上，17世纪末至20世纪初，还兴起了另一条横跨亚欧大陆的国际商道，即“万里茶道”，同样也是国际贸易和文化交流的网络。它南起中国福建武夷山，北至俄罗斯圣彼得堡，全长超 1.3万公里，连接了中国南方的茶叶产区与遥远的欧洲市场。而山西祁县老街，在这万里茶道上，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开创世纪大动脉。明清之际，晋商通过运粮换盐积累了资本。清朝疆域的扩大为长途贸易扫清了障碍。与此同时，俄罗斯对茶叶的需求与日俱增，这种能解油腻、驱寒保暖的东方“神叶”，成为西伯利亚寒冷地带的生活必需品。以祁县商人为领军者的晋商群体，抓住这个机遇，开创了一条连接福建茶山和恰克图口岸的“世纪大动脉”。他们带着茶叶、丝绸、瓷器北上，带回皮毛、药材与西方科学技术南归，在物质交换中完成了最早的“全球化”实践。这条茶道起自福建，穿越江西、湖北、河南，至山西祁县、平遥、太谷等地，经张家口（东口）至库伦（今乌兰巴托）和恰克图、经归化（今呼和浩特）和杀虎口（西口）至蒙古草原，直抵伊尔库茨克、莫斯科，乃至圣彼得堡及欧洲各地，在中国和欧洲的商贸及文化交流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核心枢纽与物流集散地。由于水路运输的规模大、成本低，商埠一般都设在水码头附近。祁县境内的昌源河不具备承载大型商船进行长途运输的能力，但它与汾河交汇的子洪口，却是重要的水陆转运节点。子洪口与汾河水系相连，成为旱水码头接驳之地。南方的茶叶，先通过长江及其支流（如湘江、汉水），到达湖北汉口，后转为陆路穿越太行山，进入山西境内，在晋东南的潞安（今长治）或泽州（今晋城） 等地，利用汾河支流进行一段短途的水运，或者直接由陆路北上。货物到达祁县附近的汾河沿岸（如平遥、介休等地），会再次利用汾河进行一段运输。而子洪口作为昌源河汇入汾河的入口，是货物从汾河水路转为陆路运输的关键隘口。祁县老街距离子洪口仅十余公里，就成为万里茶道的核心枢纽和物流集散地。
图1. 万里茶道壮行雕塑（图片来自网络）
金融与资金调度中心。晋商以“汇通天下”著称，而祁县老街正是万里茶道上的金融重镇。茶叶贸易产生了巨大的资金流动需求，催生了发达的金融业。祁县是晋商票号的发源地之一，老街上有大德通、大德恒等著名票号的总号或重要分号。这些票号的财东（如乔家、渠家）大多也经营茶业。茶商在福建采购茶叶需要支付银两，他们可以在祁县老街的票号存入款项，换取一张汇票，然后到福建的票号分号凭票兑取现金。同样，茶叶销售后的巨额货款也可以通过票号系统安全、高效地汇回祁县总号。这极大地保障了茶道上的资金安全，加速了资金周转，为万里茶道的持续运转提供了坚实的金融流通渠道。
图2. 《行商遗要》手抄本记录的办茶行流程（图片来自祁县融媒）
商业管理、信息交流与配套服务中心。总号设在老街上的大商号，是茶道商业帝国的决策和指挥中心。以长裕川茶庄的总号为例，它是一座功能完备的建筑群，其中设有账房管理财务，设有信房负责信息沟通。总号通过一套严密的信息系统，指挥着遍布全国的分号。各分号的经营情况、市场行情、政治动向等，都会通过书信的形式，源源不断地汇集到祁县老街的总号。总号的掌柜们根据这些信息，感知万里之外的市场脉动，做出诸如采购什么、订货多少、如何定价、运往何处等重大战略决策，再通过信房发出指令。祁县老街通过这套信息网络，成为整个茶道贸易的“大脑”和“信息中心”。此外，祁县老街还设有镖局、客栈、车马店。镖局负责押运和保障货物和银两的安全。大量的客栈、货栈和车马店，供南来北往的商人、驼夫、车队在祁县休息停留、交流信息和洽谈生意。这些配套设施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商业服务系统，确保茶道上的人流、物流能够顺畅、安全地运行。
祁县老街集“总部基地”、“金融中心”、“物流枢纽”和“信息港”于一体，通过长裕川、大盛川等茶庄的总部运作，通过大德通、大德恒等票号的资金调度，通过其完善的配套服务业，主导万里茶道200余年的繁荣。今天，当我们漫步在祁县古城老街，依然能从那些气势恢宏的晋商大院和斑驳的店铺招牌中，窥见它在万里茶道上的核心地位与昔日辉煌。
作者：白晓阳、段景文（山西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生）
指导：姬会然（山西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原载：加拿大《华侨时报》2025年11月14日第19版“中国如斯”专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