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返鄉途中風光。\作者供圖
春回大地，草長鶯飛，是該回家看看了。大概真的是太久沒回去了，訂票時我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回鄉證。講給朋友聽的時候，她說這就是近鄉情怯啊！
說這話的朋友，在今年春節終於回家過年了。她說快見到家人的那一刻，真擔心自己會哭出來，緊張得不知道該如何安頓自己的情緒。同樣地，這也是近鄉情怯吧。
近鄉情怯，出自唐代詩人宋之問的《渡漢江》。「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在政壇動盪中，詩人被貶到極為偏僻苦遠的嶺南地區，無法與家人保持書信聯繫。出於對家人的思念，他冒險逃離了貶居之地，返鄉洛陽途經漢江之時，作了這樣一首詩。末兩句描述了他離家越近，心情反而越發緊張擔心，不清楚家中的近況，又生怕家人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哪怕遇到同鄉也不敢打聽。我還看到過一種解讀，說因為宋之問是從被貶之地逃出來的，所以他離家越近就越擔心自己會被抓捕。我覺得這麼說實在有點可笑，怎麼會有人記錄自己擔心被抓的惶恐緊張，留下自己出逃的可考證據？且先不論後世對宋之問口碑人品的評判，單說這句「近鄉情更怯」，確實是真切地捕捉到了詩人久未回家而就快到家之際的心情起伏。
如今通訊便捷，家書早就不再是我們和家人們保持聯絡的僅有方式。過去幾年我都沒能回家，不過幾乎每天都會和家人視頻聊天，對家中的大事小情都瞭如指掌。即便如此，我依然還是會近鄉情怯。
不曾遠離家鄉的人，恐怕是不會明白這樣的心情。好比我的香港同事，他們可能只是周末回家喝一碗媽媽煲的老火湯，吃一頓豐盛的愛心家常菜。回家，自自然然地就是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對我這樣常年獨自在異鄉生活的人來說，回家從不是一件輕飄飄的容易事。回家，意味着要暫時擱下手邊的一切事務，整理自己的日程和時間，還有許多瑣碎的準備和安排，把自己從當下最熟悉的環境中抽離。離家遠了，離開久了，故鄉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心裏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無論地理距離的遠近，交通時間的長短，回家不僅僅是一段奔波的旅程，也是一次精神上的遠征，回憶的碎片在腦海裏迸發四射，褪了色的場景片段也在眼前紛紛湧現，牽動着思緒和心情。平靜被打破了，日常節奏也要重寫了，這大概是我會近鄉情怯的原因。
對於很多離開故鄉的人來說，無論在異鄉落地扎根了多久，生活得多麼自在幸福，哪怕已經無法再回到故鄉的環境中生活，故鄉總也是心裏繞不過去的那座山峰，高高聳立，獨一無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