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2:董光璧學術思想研討會與會者合影

(上接本報2025年8月8日第19版)
周雁翎:對未來社會的準確預言
今天參加這個會,心情既高興又有一點遺憾。高興的是能夠在這裡再次見到董先生,遺憾的是會上缺少另一個我非常尊敬的人物,那就是金吾倫先生。為什麼要說金先生呢?因為我是通過金先生認識董先生的。我記得是在1990年的時候,那是29年前了,我在做畢業論文的時候,和任定成老師一起到北京來請教金先生,同時也拜訪了董先生,那是第一次見到董先生。當然在這之前,我也讀過董老師的幾篇文章。
董先生的著述很多,但與我有關的書只有三本。第一本是《易學科學史綱》,是1993年武漢出版社出版的,我是這本書的責任編輯。那時我在武漢出版社工作。第二本書是《靜悄悄的革命——科學的今天和明天》,那是1998年,也是在武漢出版社出版的,責任編輯也是我。第三本書是《當代新道家》,是董先生親手送給我的。我個人認為,這三本書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董先生學術思想的三個方面。
第一個方面是董先生對中國傳統文化資源的科學內容的發掘。大家都知道,搞傳統易學的人一般不懂科學,而搞科學的人一般又不懂易學。只有董先生很好地把科學和易學結合起來,對整個易學科學的歷史脈絡進行了清晰梳理,寫成了一部視角別樣的《易學科學史綱》,令學界耳目一新。
現在,這本書在書店已經買不到了。但是我看到孔夫子舊書網還在賣覆印件,這家書店的廣告是這麼做的:”易學大家董光璧絕版遺著《易學科學史綱》,1993年出版的巨著。”他們不知道董老師現在還活的好好的!然後是對董老師的生平和學術成就的介紹,最後有一個備注:”本書僅售覆印件,裝訂精美,內頁清晰,供廣大道友學習參考研究之用,售價35元。”
董先生學術思想的第二個方面,是他在深入研究世界科技史的基礎上,對現代科學整體特征的深刻把握,以及對現代科學轉向所做出的強大預言,這跟《靜悄悄的革命——科學的今天和明天》這本書有關係。董先生在這本書的”前言”中是這麼說的:”這本小冊子中所要闡明的內容,包括科學的巨大成功與其潛在的危險、社會對科學的挑戰與科學所做出的應戰、對傳統的反叛與對科學精神的持守、後現代科學理性之傳統與現代的互補、大科學系統的真理與價值的融合,力圖透視出當代科學所蘊含的整體特征。”
董先生在21年前,對近現代科學思想進行系統研究和梳理後所做出的強大預言,現在正逐漸成為現實,並日益成為學術界的研究熱點,其中的部分思想被政府作為公共政策運用於國計民生。
在這裡,我又要提到金先生。當時,金先生主編了一套《世界正在發生什麼叢書》,其中就包括董先生這本書,還有金先生自己的那一本《塑造未來——信息高速公路通向新社會》。當時,我讀金先生這本書的時候,印象最深的是,他說,只要點一下鼠標,別人就會把東西送到家裡,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金先生當時做的預言現在已經變成了現實。所以說,金先生也好,董先生也好,他們早在20多年前,就能夠準確判斷當時整個科學領域正在發生的巨大變化,以及科學對社會的巨大影響。
董先生學術思想的第三個方面,我覺得體現在他送給我的那本《當代新道家》上。他把中國傳統文化資源中的科學思想,和當代科學發展的進程緊密結合起來,深刻地闡明了未來”科學向何處去”的大問題。我覺得,這是他前兩個方面學術思想的交匯,必然的交匯。在這裡,董先生把他對未來科學的思考,終於劃了一個完美的句號。以上足見董先生學術視野宏闊,高屋建瓴,體現了大歷史情懷。
我從武漢搬家到北京,到北京後又搬了幾次家,其間扔掉了好多書,但董先生這三本書一直放在我的書架上面。
洪帆:高山仰止
董老師好,范老師好。其實我是最沒有資格來參加這個研討會的,因為我入門比較晚,在科學史方面也學習和研究的比較少,但是非常榮幸我在北大讀書的時候聽過董老師的講座,當時給我的印象,高山仰止。我們這些剛入門的學生遠遠坐在階梯教室裡面聽董老師的課,覺得好多東西我們都不太理解,那個時候只是仰慕。在後來學習之後到現在從事一些教學工作,我主要是做科學方法論,教學研究都和科學方法論有關,我逐漸明白董老師在上課的時候給我們的那種啟示,還有東西方思想交融的思考。在很多人的眼裡,總覺得中國傳統的東西與科學思想和科學精神是沖突的,但是董老師在中國傳統裡面找出來一些有價值的,與科學思想有某種一致性的東西,這是我們可以傳承的,能夠弘揚。這些東西,我們在現在的研究和教學中都還在傳播,還在努力地探索,這是董老師給我留下的非常深刻的印象。
李斌:思想高度、原始創新和人格魅力
我是2003年入中科院自然科學史所的,當時董老師還沒有退休。陸陸續續地接觸董老師,他的文章、著作,以及他的學生王佩瓊、羅興波等,對董老師有認識有體會。總體來說,他是我很佩服的學術大家。
一是思想高度。我很喜歡董先生的學術思路,中西貫通,注重思想性。就像佩瓊老師所說,他關注的不僅是磚塊和水泥,更多屋梁和鋼筋,這是我喜歡的學術風格。在這方面,我也覺得袁老師的學術風格與董老師也比較近。他有大量中國近現代科技史的著作,例如《中國近現代科學技術史》,也有西方科學史的著作,例如《科學歷史的沉思》、《世界物理學史》。
二是原始創新。他對待傳統文化的認識,例如構成論和生成論,儒學與科學,給我很大啟發。他的著作《二十世紀中國科學》也因簡潔明確,邏輯嚴謹,給我諸多啟發。他的《易學科學史綱》我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就在看,可惜沒有用功,到現在都沒有讀熟。董先生做學問的全球視野、長時段歷史觀、以及宏大格局讓我非常佩服,用高屋建瓴這個詞形容我覺得很恰當,用學術大師來評價我覺得名副其實。
三是人格魅力。我在讀書的時候就聽到過,董老師在評職稱的時候向後退,不爭不搶,等大家評完了,他才評。這就是董老師淡泊名利的表現。董老師對待學生的寬容,我也經常聽聞,雖然寬容,但是他對待學術的志向,知識分子的家國情懷必定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學生,不僅僅影響著他親自帶的學生,也在影響著我。董老師對待生活的超然態度、對人的溫潤態度等都給我很大影響,這裡面還要感謝佩瓊老師,董老師的教益很多都是通過他傳導到我這裡。
董先生1981年至1990年在《自然辯證法通訊》上發表了12篇文章。董先生仍然筆耕不輟,筆耕不息,對21世紀的科學文化、生態文明、傳統文化、新文明的創造等有很多創新型的見解。刊物是大家應該共同守護的學術平台,希望董先生能夠在二三十年後繼續給我們刊物投稿。
我相信仁者長壽,智者常樂。希望董先生在常樂愜意的生活中有新的學術創見,給我們指引方向,引領中國科學史界走向世界,走向新時代。
胡志強:為我們思考新文明指出方向
在我們心目中董先生是很有魅力的,講話很輕鬆、灑脫,這是他融會貫通的結果,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達到他這種境界的。我跟董老師沒有像其他在座的老師那樣私下有很多接觸,但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有兩次。一次是1987年,那時候我跟張藜我們還是研究生,當時董老師就在這個院子裡面給我們上課,上的就是《易圖的數學結構》。還有一次2006年,當時我是在職博士生,在社科院答辯,當時董老師是我們的評委。雖然私下接觸不多,但是董老師是我們這一代人應該說是從事科技哲學和科學史工作人心目中傳奇人物。我們之所以能夠以這個工作為業,確實也是受到董老師和他那一代人的精神感召。我們今天舉辦學術思想研討會之前,我也把董老師的一些文章再溫習了一遍,給我非常大的啟發。董老師是科學史家,他對科學史的研究是從科學史中去發掘文化的價值和文明的價值,特別是董老師在他2000年以後的這些文章裡面,他把他整個的學術思想的一些主要線索我覺得也表達出來了。他在一篇文章裡面提到的新文明的創造,他提到實際上現在的文明,世界的文明有一種趨同的趨勢,這個趨同的趨勢很重要的基礎就是和現代科學技術有關係的,但是文明又面臨新的創造,這種創造要以古今中外的科學人文這些不同的思想要素才能夠完成新的創造。他身體力行,借用我們中國古代關於易學的思想,關於道家的思想,實際上意在新文明的創造。在有一篇文章裡面他談到新文明創造有一個很重要的方面,這個方面就是和自由有關係。他談到自由是個西方的思想,但是他認為新文明創造裡面西方外在的自由要和我們內在的自由有一個新的結合,而這個內在的自由,他是從道家思想開始的,給我們提供非常好的資源。這給我們很深的啟發,因為內在的資源,從道家理解的內在資源是西方思想裡面,特別是包括柏拉圖們的思想是沒有的,他們沒有把他看成是幸福的境界。董老師搞內在自由,實際上為我們今後的學術研究指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方向。
我剛才說的和董老師私下接觸不是太多,不是太多的接觸裡面總是和金老師在一起,剛才周雁翎也提到了,剛才看到董老師一個人來,我非常懷念金老師他們兩人在一起非常快樂、和諧的狀態。
祝董老師、范老師健康長壽,為中國的學術發展,特別是新文明的創造為我們要提供更多的思想激勵。
范勤宇:對人寬厚、使人輕鬆、讓你感到很溫馨
在咱們這個學界,他(董光璧)的學術成就都是他獨立思考的結果,他是具有批判精神的科學家。
他在體制外有不少自由科學家、自由藝術家和自由企業家朋友,如詩人范學宜,裝置藝術家陳慶慶,劇作家歐偉雄,出版家高邦仁。他鼓勵和幫助過的年輕人,都做出了喜人的成就。他做了好多有意義的工作,關注的很多很多。一切有獨到思想的,有獨立作為的,有想法的,他都去幫助他們。通過各種路徑找到他這兒來的,他都幫助他們,提攜他們。
剛才張藜教授說到她跟董老師的第一次接觸,研究生入學面試,覺得很輕鬆。我跟他接觸也是這種感覺。40年前,1979年,那時候我們都在自然辯證法研究會編輯部工作,三年之後他另謀高就了,到中國科學院去了。當時的領導鐘老主張我們只做二傳手,不許我們搞學術研究。那時候董老師跟鐘老有了沖突,他說我們也應該成為專家。鐘老想讓他做研究會的接班人,他也不願意,就到自然科學史研究所去了,我覺得挺好的。
對人寬厚,使人輕鬆,你感到很溫馨,在你需要什麼幫助的時候不做作,這種性格的人,哪個人跟他在一起都會感覺很舒服。
董光璧:為創新新文明做好準備
首先謝謝大家,我很高興。我說三句話。
第一句,我很想念大家。因為近些年極少出席學術會議。幾天前我給任定成教授發了條微信:好久不見了,很想念。第二天他就約周雁翎教授一起來家看我,並醞釀出這個聚會,讓我看到更多的我想念的人並結識了新朋友。
第二句,過生日要學習愛因斯坦。與愛因斯坦過七十歲生日進行比較,就會發現我們這次生日聚會缺少了點什麼。愛因斯坦七十壽辰時,賀者是以”質疑表示尊敬”,而壽星做”對批評的回答”。
第三句,告訴大家我在想什麼。十多年來我因陪老伴養病脫離了學術圈,了解大家的思想動向主要是通過微信朋友圈。偶爾也參加過一些學術會,那是朋友們拉我出去散心的,很感謝朋友的這種好意。我把孤陋寡聞中的思考說出來,跟大家想的可能不完全一樣,期待新老朋友們的批評。
我的思考越來越聚焦在文明演化的問題,其核心是兩個判斷,即工業文明和傳統文化前景的評斷。我的基本的看法是,工業文明因其不可持續性必將被新文明取代,傳統文化是創新文明的必要條件。這樣的判斷是有根據的,就是湯因比的”挑戰-應戰”說和韋耳斯的”沖突-融合”論。
我們的國家現在還落後於發達國家,也應該在學習工業文明的同時,為創新新文明做好準備。中華民族要對世界做貢獻,就要創造新文明。新文明怎麼創造?對挑戰做出適當的應戰,怎麼做叫適當?大家思考,共同選擇。
我的這種想法跟大家交流一下,也算我對大家感謝的一種方式。謝謝!(全文完)
原载:加拿大《华侨时报》2025年8月15日第18和19版“新视野”文化思想学术专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