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盼着过生日、过节、过年。这些美好的日子,不仅能满足孩提时代最单纯的物质需求,也让寻常生活有了别样的滋味。
年是孩子们心目中最大的节。在孩子的世界里,年往往来得更早一些,从寒假开始,就觉得迈进了年关。我们盼望着新衣和糖果,盼望着喜气洋洋的年画和俏皮的花辫子,还有长辈们给的压岁包。
确切地说,那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压岁包,更是炉火旁的成长礼,是一份握在手心里的爱。通常是在大年初一的早晨,吃完迎新的饺子,穿着新衣的我们,“扑通”一声,喜滋滋地跪在长辈的膝下,送上比“新年好”更有乡土味儿的问候与祝福。长辈们见状,便爱怜地伸出手,将我们拉进怀抱,满是老茧的大手热乎乎的,那侍弄庄稼的粗壮指节,像是被春风熨帖过,变得温柔起来。
映着炉里的荧荧火光,他们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塞进我们沾满糖果甜香的小手,并一个劲儿叮咛:“拿着,拿着吧,钱不多,去买个本子,买支笔,好好学习。”
每逢这时,我总会转过面,用眼神询问父母。他们轻声叮咛:“拿着,拿着吧,等你长大了,出息了,甭忘了尽孝。”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长辈,把所有的念想和憧憬,都寄托在与田里庄稼一般高矮的晚辈身上。接过那些被汗水浸润的压岁钱,我们原封原样地转手交给父母。等到新学期,这些零零碎碎的压岁钱就成了我们的学费。在那个经济拮据的年代,从小懂事的我们从不会乱花一分一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个头蹿得和长辈一般高,恍然间就过了收压岁钱的年龄。等到成家立业,有了儿女,更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在鞭炮和礼花声中,在迎来送往的祝福声中,我们也长成了长辈的模样,将一个个满溢着喜气的红包递到孩子们手中,看他们欢乐的笑脸。
长辈们已经满头银丝,腰身佝偻。看到他们,童年那个熟悉的场景又回来了——我会下意识地蹲下,甚至单膝跪在地上,同样把被春节的喜气洇红的压岁包塞进老人的棉衣口袋,然后说:“我们长大了,平日里工作忙,难得回家,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个带着我们彼此体温的压岁包,好似一枚岁月的邮票,沿着情感的邮路,把所有美好的祝福、饱满的亲情,从今年邮送到明年,从这一代邮递到下一代。